白黑

间是白色的。白色的墙、白色的地毯、白色的床单、白色的窗棂,玻璃外是山谷里迷蒙的白雾,一只大鸟飞过,白羽。

p跪坐在床上,身着洗得泛红的黑色小洋裙,一头暗哑乌色波浪遮住她细弱的肩颈,微微蜷曲的发尖把那双水滴型的乳掩掩遮遮。白色棉被乱糟糟地耷拉在她的腰侧,遮住了右侧的半只大腿,缠绕过小腿,散开在床沿。勾挂在大拇趾上的摇摇欲坠的老旧黑色细高跟勾着观者的心魄,鲜红的指甲油已脱落得斑驳,却有一种微妙的颓唐从她周身弥散开。巴掌大的脸上,显眼的是她那被自己故意描画得极粗的眉,小而挺的鼻下,是涂成暗红色的唇。她的眼睛是大的,睫毛亦是长而浓密的,却不带美人的妩媚,乌黑的瞳仁里空空荡荡,隐隐透出一丝绝望与凉薄。

五点三十,这座山谷正在吐故纳新,一切都蠢蠢欲动,压抑的,要苏醒过来。可这个昏暗的房间却像是被遗弃在另一个维度,静寂得可怕,只有细碎的鸟鸣在窗边缓缓地流,遥远。

p在等待,等待红日升起。她知道,当灰蓝色的天空被染上绚丽的金红,僵硬的云朵被浸染得渐趋柔和,笔直的金剑会刺穿玻璃,照在她裸露着的干燥起皮的腿上,微微的疼。白色的床单上有不规则几何外形的阴影,盯着它们,双眼对焦,模糊后又清晰,各种稀奇古怪的浮想联翩,关于狄俄尼索斯,癫狂的流浪、传奇的故事、朗然的赞歌、驰骋的索尔——

和她。

对,她,伴着朝阳,携着晨风。p总会看见白色地毯上一双突兀的黑色布鞋,沾着山谷潮湿的泥土。那时,t会庄重地褪出自己光洁的脚,随着脚踝上黑绳拴住的银铃清脆的响,白色阔腿长裤朝着自己的方向摆开。精致的纯白衬衫,熨烫得没有一点褶皱,恰到好处地露出手腕那串菩提珠。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,棱角分明的下颌线,微微上扬的嘴角,不算挺拔的鼻,淡淡的柳叶眉。唯有那双眼睛,不太大,却澄澈至极不含一丝杂念的眼睛,你注视着,就那样注视着,一股暖流就那样涓涓淌出,一种温柔轻纱般把身体环绕着。且她的澄澈不是因为简单,而是因为丰富,那目光是包含一切色彩的白光,苦难吗,忍耐吗,宽容吗,仁慈吗,怜悯吗,还有什么,是厚重沉郁的没药香,从房间的下层重重地摔过来,想要把伤口再次撕开。气味迫使p攥紧领口的布料,抬头,看见了她,太不真切。眨眼,忽觉那清凉的风从微掩的房门溜入,轻快的,像她的笑声,滑过自己的皮肤。阳光尚暖,阴影层次分明,被风吹过的皮肤闭塞了毛孔,略有颤动。门在背光处,若有人影,只听,嘎吱、咔,关闭、反锁。黑色细高跟被拿走,整整齐齐摆好,靠在黑色布鞋旁。她真的来了,银铃丁丁当当地响。

白黑

那股清雅空灵的树脂香飘进鼻息时,p还没有缓过神来。t看着她猛然收缩的瞳孔,落出一串轻笑。和煦的晨光懒懒地打在p的脸廓,在耳朵上照出胆怯的细绒毛,金黄的,或是明亮得透明的,柔柔弱弱,不像她假装出的强硬和冷漠。t俯身上床,隔着棉被,环上p的腰际,修长的玉指覆上着软软的耳垂,温热的咬痕,落在p麻木的脖颈,催促平静的血管突突跳动,魅红散开。p咬唇,抬起颤抖的手指,拉扯t的袖口,想转身,躲开酥酥麻麻的痒,却只是把身体扭成更旖旎的模样。吻是热的,舌是柔的,牙齿是野蛮的,一路游走过,从喉头,爬上下巴,再到暗红的唇。唇彩早快脱落了,湿热的空气,熟悉地味道,回忆接踵而至,身体苏醒。唇齿交缠时,滑过上颚的战栗,一次一次累积,张合,远离,再纠缠着靠近。勾缠的舌尖,互换的唾液,银丝掺了红,吻起又落在嘴角、耳鬓,柔和的呼吸掠过轻合的眼。吊带向下拉,挂在臂弯,扯出身体间的被褥,紧密相拥时,不自觉施力的手臂,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。落在锁骨的吻,左、右,起伏,离合,向下,圆挺的乳,淡粉色乳晕,与颓糜装扮不相符合的青稚,轻弹,充血,变硬,连迁着从头到脚肌肉使不上劲。含住,吸吮,肿胀的快感,迎合又逃离,单腿上抬,又伸直,绷直了的脚尖又蜷曲。p的衣裙被完全地脱下,t不徐不急地叠好,放在床头,又抖抖棉被,双臂一张,包裹住两人,全部。狭小的空间,急促的呼吸,用嘴去探花丛中的一点,灵巧的舌,轻的上下滑,重地左右拨,挑逗地画着八字圈,直到抗拒却满足的喘息从死咬的齿缝逸出,手指可以不费力的进入。温热的甬道,有节奏地吞吐、拉扯,舍不得被填充的饱足,而屈起的指关节,寻找皱襞的隆起,按压、搅动、抽插的模拟,一根、两根、三根,一节、两节、全部没入。手掌在前端若即若离地按揉,手指的运动毫无规律,只是把快感的浪潮打来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

p掀开被的一角,大口喘气,惨白的脸蒙上了红晕,眼睛从空洞变成迷蒙,欲拒还迎。她的发被金色的阳光晕染着,没有平日的憔悴,贴在汗涔涔的额角,雪白身体上的暗红印记,显示着两人的亲昵。t抓住她因快感而胡乱摇摆的手臂,解开白色阔腿裤的纽扣,解开白色衬衫的包裹,随手扔出自己的衣物,白与白交织融合,不见踪影。t用双腿夹住被褥,被褥包裹着p的右手,挤压,身体缓慢而用力地摩擦。p像往常一样,小心翼翼地触碰t的肩背,在她浅褐色的乳头上绕划,动作圣神而庄重,t能感到那羽毛般轻轻的触碰,没有任何力量,却充满了挑逗。腰、腹、大腿,皮肤越来越敏感,快感累积得越来越多,直到一种空虚,从下身传来,渴望着被填满。她在p的耳边发出一声似哀求又似哭泣的绵长呻吟,左手的进出加快,p不由得抬高腰部,又脱力地放下,摸索枕头下的白色的雪人。打开塑料壳,按键,t自然地打开双腿,私密处的森林深处如同泉水滋养过一般,轻松装进雪人震动的头。两人四肢纠缠,热烈地拥吻,发丝缠绕,花蕾尽情地绽放,从滞涩僵硬,到温暖柔软。嗡嗡的震动声,扑哧的水声,或压抑或坦率的呻吟声,带着气音的笑声,麝香混合着乳香与没药香,气味在纠缠,身体在厮磨。最后,脑海中仅存一条细若游丝的线,只有取悦对方的机械动作,制造摄人心魄的快乐,手脚发软,阵阵酥麻要把自己融化掉。攀登快乐的顶峰,快到极限了吧,激烈的挣扎扭曲,内部的折皱开始波浪的起伏,有节奏的收缩,强而有力,意识游离......情欲炽烈燃烧殆尽,沉浸在情感满足的余韵,摆出毫无抵抗的姿态。

当那段随着高潮余韵的漂浮结束,两人头脑归于清醒。相扣的十指倦怠地分开,无言无声,已知现实悄然走来。

黑暗渴望光明,破碎祈求完满,束缚期盼自由,痛苦的心会虔诚地祈祷,却祈不到生命的平静与安宁。我们只知道在宇宙的阴面,黑色在等待救赎,却不知在宇宙的阳面,白色在等待罪恶弥补完美的缺陷。 地狱和天堂都是极美,丑陋尽在人间,而地狱与天堂间的极乐通道,是性爱中那穿透身心的快感——那么堕落又那么壮观,那么糜烂又那么神圣,那么疯狂又那么温柔,那么痴迷又那么冷静。野兽般地纠缠、撕扯,品尝你的肉你的血,锋利的爪牙留下怜惜的伤痕,紧密的拥抱、窒息的亲吻、挣扎的快乐、被诱惑着神志不清地索取哀求。彼此被驯服,筋肉交缠,灵魂互通,在感官的顶点,火球般燃烧的身体止不住痉挛。是醉了吗,情绪终于被发泄,生命力降到最低点时,本能禁止了穷蹙绝望,开始愉快地接受生命的反复无常。没有理性和秩序的世界里,去追求狂热、过度和不稳定。黑迷恋白,白纠缠黑,于是造出了无尽的灰色地带。

山谷中雾气散开,窗外阳光明朗,鸟鸣清脆。房间似乎不再是结界。

她们沿着各自的生命线,继续走在这个黑白混沌,道不清喜怒哀乐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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